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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一种职业背后，都蕴含着道， 大道至简。 真诚，便是最朴素的力量。 5年了，第一次真正休假，Winnie去了纳米比亚埃托沙国家公园。同行有位资深驴友、76岁的奶奶见她总看手机，忍不住问，“你是不是要应付好多人？” 身为医疗助理，她的手机从不关机，时时准备回应电话另一端的问询。那是一个特殊的群体，正在经历试管助孕的女人们。 了解别人的故事，陪她们走一段，一年、两年，甚至四五年。别人的欢喜、忧伤，她也似亲历一般。“同悲同喜”，这是她不自觉几次冒出来的词。 别人的故事里，她看到多彩、多味也复杂的人生，这只让她，更珍惜当下的所有。 这个看似文弱娴静的女人，在过去5年中陪伴了上千个家庭赴日治疗之路，她有些什么想说的呢？ 下面，是和Winnie的访谈。 1
安然接受当下的一切，眼前的美景，电话线外的悲欢，静与闹，原可以各自安好 素树：怎么会跨入医疗助理这个职业？ Winnie：也算是巧合吧，我30岁有了女儿，当时各方面都没准备好，内心的能量也不够强。偏偏女儿特别爱哭，不断挑战你的极限，那段时间，孩子很多问题我都搞不定，无所适从。 困境之下，我想心理学也许能帮我，就去中科院心理所读“婚姻与家庭”的硕士课程。上学期间参加了一年半“人本的自我成长”小组，当时筹办英医院北京办事处的一个创始人也在其中。 可能我内心里还有些助人的情结，当时老公去过几次日本，念叨那里的各种好，就这样各种机缘巧合，便应了这份工作。 素树：这和你以前的职业很不一样吧，这个过渡顺畅么？ Winnie：我原来学法律，一直在家族企业做法律顾问。其实，我性格内向，害羞，有时看到陌生人高大威猛，都觉得紧张。但很奇怪，当你迈出这一步，自我的感受会越来越小，渐渐发现和人相处也没那么可怕了。 最初那两年，接待的多是高龄患者，经历过国内试管屡战屡败，对结果没那么高的期待。我那会就发现心理学的东西派上用场了，我很容易和她们共情，而且身后专业的医生、和我们无缝对接的日本现场工作团队，都是我强大的后援团。 最早的一批客户，不少后来都成了很好的朋友。就这样一步步走过来，跟过的患者上千，接待过咨询的也有好几千了。
每天的工作就是面对着手机那头或焦虑、或急切的特殊备孕人群 素树： 工作中也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客户吧？ Winnie：什么类型的都有。有的我们叫“学习委员”型，她会做很多功课，充分了解身体情况，考察医院的培养技术、医生水平等。她甚至清楚自己可以接受多少次不成功，然后第二、第三选择是什么，比如捐卵、捐精、代孕。所有这些充分研究后，才会决定在哪家医院做。 和这样的客户前期沟通很琐碎，但后期很配合医院，往往采卵、移植都很顺利，成功率还挺高。这样的客户多在三十八九岁，也大多有国外留学经历。 还有的类型属于年龄更大，身体情况不太好，可能之前各种犹疑，才拖到最后做试管。这其中也有很爱学习的，有个客户用思维导图整理出所有流程，让我印象挺深的。
客户用思维导图整理的流程 素树：这个职业，会陪伴别人经历些喜乐哀愁，也是很特别的经历吧？ Winnie：那天照镜子，白头发又多了。这几年，还是操了不少心，这是不自觉的，自己控制不了。 陪着客户经历试管这一程，常常感觉自己也去走了一遭。她们去采卵，好像我也坐飞机去了神户，然后坐大巴、去手术室。有时她们说，脱光了衣服后很没有隐私感，虽然人家给你弯腰鞠躬，服务也很好，我也觉得还是快点做手术吧。之后十月怀胎，种种难受，然后孩子“哇”的一声来到你面前。 很多次，客户第一时间把孩子的照片发过来，我常常热泪盈眶，因为心知这个过程有多艰难。上次你采访的菁，她是我最早的客户之一。她求子快十年，做试管、代孕也有七八年了，太不容易了。今年她发来女儿出生的照片，我当时好激动，好像自己的心也踏实下来。
记录下来，那些英宝宝诞生的开心时刻 素树： 这些关系中，是否也有些不寻常的微妙的东西？ Winnie：有的客户，相处到后来就跟兄弟姐妹似的。有对夫妇，一直是丈夫在张罗一切。妻子采卵前，他跟我说：“我一晚上都没睡好，我担心她采卵情况不好，怕她不舒服。” 进周前，他说：“Winnie 姐，我想见见你。” 中午便急匆匆赶到我这里，我说些宽慰的话，他才放心的走了。他就像我弟弟一样，我也有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弟弟。 还有个客户住在上地，她说，“我明天就要去移植，能不能见你一下？”我俩就在五道口地铁口碰了面，说了不到几分钟。我给她带了女儿的绘本，我说你提前找下当妈妈的感觉。她一次移植就成功了，特别开心。 还有位客户每次见面都要拥抱我一下，她说，“让我抱抱你吧。” 素树： 可能在工作中，会发现自己潜在的能力？ Winnie：没错，在家里我是个小女人，原来在外面我也可以去理解、支持别人。在某一刻，我也是个有力量的人，这是以前没有的体验。 我原来特别想做心理咨询师，后来觉得做不了，因为没有那么丰富的阅历，可能别人会搅动你内在的情绪，别人的心理能量比你还强。但现在和客户的关系或远或近，你有主动权。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反思：这个问题为何会触动我？我怎样做可以真正帮到对方？
可以给别人力量，这让我自豪也欣慰 2
埃托沙国家公园的鹿，那份安宁恬静也让我想起人际关系中的美好温暖 素树：这几年，会有不少感动你的瞬间吧？ Winnie：感动的画面很多，比如孩子出生了，我会特别开心。那种感动是瞬间的，让我至今感怀的是我陪伴的一个客户。 她来找我时39岁，是个律师。第一次见面，她就分析英医院好和不好的地方，提了不少建议。我也很坦诚地说，我们只能做到哪些，她后来还是选择了我们。 她其实比较挑剔，比如她觉得某个医生很合拍，就指定等他出诊。按正常流程做不到，但她和客服、翻译都达成一致。当一个人把自己的真诚、弱小的一面展现给别人时，很多时候会得到大家的帮助。 她到现在移植还没成功，但一点都不抱怨，因为她认可我的工作，知道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帮她。这份信任，让我非常感动。
素树： 也会碰到一些并不愉快的经历？ Winnie：做了5年，有过2次真是被气着了。第一次客户没提前预约，直接要求第二天见医生。我说可能约不上，她立马就炸了，骂人的话都甩出来。第二次是前天刚去沟通的客户，因为移植不顺利，她的态度180度转弯，之前各种感谢、满意，如今各种为难。 邵辉博士说过，当你试图去理解这样的客户时，是对自己的修炼。我也想明白了，你得接受有各种各样的人，什么叫阅人无数，见过了，才能去包容，也不为其扰。 很多时候，我觉得自己很幸运，可以陪伴客户去走这一程，而这一程不是她对谁都会敞开的。我觉得是很有意义的事。
2018年和盐谷院长、邵辉博士合影 素树：也许这些过程，便是自己步步通关，以至通达自如、处变不惊的历练。 Winnie：我接待过一个听障人士，她在国内五次移植都失败了。她当时在日本和泰国之间纠结，和我见过两次后，还是选了英医院。结果去日本前，赶上日本大地震，后来她妈妈又担心日本人会不会有歧视，还是有些波折。 所有的沟通，我都需要用文字，要付出更多时间，有的细节，需要反复叮嘱。她取卵、移植一次成功，已经在等着小宝宝的到来了。 其实接待每一个客户，寻常或者不寻常的，都是在历练自己。 素树：这份职业带给你的自我成长，可以用什么关键词总结么？ Winnie：可以多角度去看待人事。我原来的思维方式比较狭隘，做事也执拗。当倾听变成了一种习惯，你静下心，就容易理解对方真正想表达的，看问题的角度也更多元了。 我原来小心谨慎，用心理学观点看，是讨好型的。我不能接受自己出错，所以慎于行动，也很少主动去跟别人交流。但接触过这么多人，你发现别人并没有因为你说错就怎样，后来就跨过这个障碍了。 记得参加心理小组时，老师总结了一句：真诚透明对自己，平等尊重待他人。以真实的状态做自己，以开放的心态去待他人，我想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。 3
素树：这些年，有让你印象深刻、很艰难的个案么？ Winnie：有个患者38岁，身体情况非常差，AMH不到0.05。她在国内看过很多医院，采不到卵。每个月能监测到有卵就不错了，能不能采、采的情况怎样都不好说。这种情况我们就特殊处理，早上监测到卵还可以，她中午就飞神户，下午就约见医生。她经历了至少20次取卵，共攒了2个胚胎，还没有做PGS筛查。所幸移植非常顺利，一次成功。 其实见过身体条件差的不少，有的碰到困难就放弃，有的却很执着，心态也很好，你看不到失败对她状态的影响。 素树：以你的经验看，试管成功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？ Winnie：心态。同样的年龄、类似的身体条件下，心态好的人成功率至少要高出10%-20%。我见过很年轻的女孩，身体没有问题，就是不成功。我劝她调理身体，你明明见她一点了还没睡，她还说自己没熬夜。真的，你要孩子，就要把准备做充分。 另外，重要的依然是年龄。卵子质量与年龄太相关了，如果年龄大了，卵子衰退的速度可能远远超过你调养的速度，那你说调养的意义有多大？ 同样的条件下，身体上的调养当然是有益的，我们会建议蒲公英口服液、温灸、针灸这些。
常常为姐妹们的坚持心生感动 素树：不过说起来容易，这个过程本身就是挺煎熬的。 Winnie：是的，很多人都容易陷入焦虑，因为过程太熬人了。 曾经有个妹妹，在泰国做过几次都失败了。她说自己是个容易焦虑的人。英医院首诊后，医生定好促排方案，这个过程中，她一直担心卵泡跑了。 采卵前一天，她觉得自己排卵了。凌晨四五点给我发信息，说有两个大的卵确实跑了，因为每个月她都有排卵痛，现在乳房不胀，肚子不痛，肯定是排卵了。她很不高兴，质疑医生为什么不打拮抗剂防止跑卵。结果后来采卵的情况很好，她之前的判断并不准确，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。 她后来又担心先生的精子不好，本来确定是自然受精，出门没多久又改成显微受精。像这样的客户也不少，选择焦虑，因为这个过程确实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。 素树： 见过那么多别人的故事，会给你怎样的感悟？ Winnie：有的客户事业很成功，当你看到他们也在某些事上无能为力时，便会感慨，人都有自己做不到的，有需要寻求别人帮助的时候。 有次，一个很高大的男人走进来。他说，“我父母80多岁，我都快50了，这两年要孩子要得太困难了。” 说着说着就哭了。他也是一个公司老总，你以前觉得这样的男人就像山一样大，原来他的内心如此脆弱。这个时候你就懂得，你自己是可以脆弱的。 他也挺戏剧化的，总说还不成功，就要跟老婆离婚。他老婆比他小十几岁，虽然取卵不顺，所幸移植特别顺利。生完孩子后他来办公室见我，说又开始焦虑，要给女儿买什么学区房了。 素树： 这其中，会有不少悲欢离合的人生故事。 Winnie：也碰到过因为要不了孩子，真离婚的。有个成都的妹妹，她一个人半夜飞到神户，第二天采卵很顺利。但没几天，电话打过来，“姐姐，我没法要这个胚胎了，我离婚了。” 还有老婆刚取完卵没多久，老公就要求把胚胎解除的。 也有夫妻关系特别好的，我们私下说的北京的“拿小板凳的爸爸”、深圳的“背影爸爸”。那种对太太的呵护备至，贴心照顾，让旁人都感动得不行。 原来你没觉得人生这么丰富多彩，但这么多人带着他的阅历和经历来和你交流，见过别人的悲欢离合，只会让我更珍惜现在的所有。女儿已经很优秀，有时还想苛责时，就会冒出念头，“我该感谢老天，给了我这么健康的孩子，这么完美的家庭。”你就不会去钻牛角尖了。 4
75册的梁羽生全集寄到时，随手拍了这张图。武侠小说中的悲欢离合，和现实中又有几分类似 素树： 你会如何来定义自己的角色？ Winnie：我是医疗助理。我想，更多时候，我就是一个真实的人，也会有情绪，听到客户不好的消息时，会难过；听到好的结果时，也会欢喜。 对很多客户来说，我是那个除了家人之外和她走得很近的人。其实做这个工作后，和闺蜜的联系都少了，似乎我的生活圈子已经被客户占满了。我不用坐班，除了和客户沟通，就是给女儿做饭，老公在家陪他说话，然后就是看书。 同事很惊讶，说你这么忙，居然看了这么多书。我三个月把梁羽生的70多本书都看完了，很多时候并不能完整的看，一会儿打电话，一会儿看。 素树： 这个工作中，时时可能接受别人的咨询，不觉得被打搅么？ Winnie：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，因为我从内心接受这份工作，乐于此，安然于此。刚开始看手机频繁，女儿还会有意见，后来她大了，自己就会说，“哦，这是你的工作，你的工作排第一。”然后就自己去找别的消遣了。 几年没敢出国度假，去年才去了纳米比亚、斐济。同去的朋友说，“唉呀，你怎么这么烦，吃个饭都要看手机，玩得也不踏实。”我倒不觉得，和很熟的朋友一起时，我会说你们去玩，我在酒店呆着。我特别接受，自己就是这样的状态。 素树： 赢得别人的信任，你认为最关键的是什么？ Winnie：可能是我的真诚，因为我从来不会劝人去治疗。从本心来说，我需要对你负责，我要知道你客观的身体情况，再告诉你可能的结果。 做试管不是一次就成功的，有概率的问题。前期我常常做类似教育的工作，碰到那种信心满满的，也许会让她的期望值降低，而有的客户过于悲观，就要去鼓励她。 我会定期整理每个客户的资料，成功的、失败的，都会去总结，再把这些经验分享给别人。 素树： 你会如何客观评价国内和国外医院的差别？ Winnie：我经常跟客户说，如果你的身体条件足够好，单纯从治疗方案来说，可能你在国内也能成功，在日本也能成功，试管助孕已经是很成熟的技术了。 但如果年龄比较大，国内也做过几次，可能就需要挑选胚胎培养技术比较好、服务比较好的医院。英医院的胚胎培养技术确实要好一些，但是你说它究竟好多少，占比例有多大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，我觉得是10%-20%。 素树：你最想对那些还在试管这条路上的姐妹们说什么？ Winnie：我会告诉她们，前期的调查、比较、选择非常重要。一旦作出选择，就一定要信任这家医院，信任这个医生，信任和你打交道的这个人。这个信任非常关键。因为如果不信任，你去哪家医院可能都很难成。如果你相信医生，那医生和你就会形成合力，形成正向的关系，也有助于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。 前两天我们去见了生殖医学领域的几位大咖，大家都有共识，要有一个心理干预的环节。很多患者的心态不好，他们需要的不仅是生殖技术，还有心理建设。有个老专家说，有的患者就是跟你对着干，你给什么方案都不满意。他感叹，看了一辈子的病，最没有办法的就是这样的患者，你想帮她都帮不了。 做试管，免不了要面对失败。尽人事，听天命，想通这点状态就松弛下来了。
2018院长见面会上，英宝宝的到来让大家惊喜而感动 日本英医院位于日本神户，是日本最大的试管婴儿专科医院。Winnie是日本英医院的医学助理，5年来，她陪伴过上千个姐妹试管助孕，其中最早的一批人，很多在后来都跟她成了很好的朋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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